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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8章 後宮位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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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8章 後宮位分

十月初。

鎮國公主府。

“赪赪。”

“阿鯉。”

曜初靠在床上,邊用勺子慢慢舀著碗裏的湯羹喝,邊看著坐在她床榻旁的姨母。

姨母懷裏抱著一個金紅二色的繈褓,裏面包著的正是她才出生幾日的女兒。

曜初就聽到,起初姨母柔聲喚寶寶的時候,還是正經名,很快就變成了演變體昵稱——

“小錦鯉。”

“小魚寶。”

“魚苗苗~”

曜初:……

真不知道再過幾日會演變成什麽。

她把手裏的碗擱下,然後向前欠身,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兒。

曜初當然記不得嬰兒時期的事。但,只看姨母如今抱著赪赪,如此如珠似寶,又滿心歡然的樣子,曜初也覺得喜歡——想來,那時候,姨母必然也是這樣疼愛她的。

“還不止如此。”曜初將方才心中所想說出來後,姜握搖頭道:“我當年照看你,比如今照看赪赪,可要更上心許多。”

畢竟,那時候的曜初是早產。

而姜握心裏,又始終壓著史冊上安定公主早夭之事,因此剛接曜初回家那段時間,真是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睛的緊張。

有段時間,她每日夜裏總不能睡個囫圇覺,必要起來看一眼,安安睡的好,她才能放心繼續回去睡。

但現在看小鯉魚,就是全然放松的歡喜了。

這孩子懷的頗順,生下來的也順,這幾日被數位大夫輪番檢查過,都得到了一個康健正常的體檢報告。

實在是條省心的小錦鯉。

*

姜握覺得赪赪省心,不似曜初當年,不用人在半夜也不放松地盯著。

然而有人卻恨不得睡覺都睜著兩只眼睛。

鎮國公主府的乳母們簡直要瘋——

她們可是經過層層篩選,又經過了皇城中宮正司、太醫署等多方面培訓合格後,才得到了這份工作。

原以為會是頭一回有孕的鎮國公主,比較緊張於寶寶。真沒想到,一天到晚恨不得時時盯著她們,事無巨細發問的人,會是駙馬。

比如現在。

唐願方才親自抱了孩子過去,交給大司徒,之後就很有眼色地告退出門。

然後又來問起今日負責照看女兒的乳母:“小郡主下晌這兩頓吃的好不好?”

旁的時候乳母照料孩子,他都能眼錯不見地看著,但餵養孩子的時候,他自然還是要回避的。

於是只好問起女兒的食量如何。

乳母們已經麻木了,開始了今日第八遍回答這個問題,向駙馬保證小郡主用的很好。

*

沒錯,是郡主。

其實在此前,公主雖有爵位,但她們再生下的兒女,就是沒有爵位的。或者說,沒有規制內的必得爵位。

按照前朝修訂的《爵位制》可見:“皇子,皆封國為親王;皇太子之子,為郡王;親王之子,承嫡者為嗣王,其餘諸子為郡公。”[1]

也就是說,只要是皇子,他的下一代,還是妥妥的近支宗親,甭管受不受重視,有沒有實封,法定的爵位總跑不了一個。

然而公主的子女,在《爵位制》中,就沒有記載了。

畢竟公主的子女,若繼承,也只是繼承駙馬的姓氏和爵位。

也只有很得寵的公主,譬如先帝一朝,先帝的幾位同胞姊妹長公主,她們的兒女,能夠得到額外的恩封。

如長樂公主的長女,先帝就破例給了個縣主。

但也只此而已,不成定規。

公主跟皇子的子女,依舊不可相提並論。

這也就是,為何聖神皇帝立儲之心昭然若揭,還有朝臣會下意識以為,公主的孩子會跟駙馬姓,並以此為反對的理由——

因從前許多年,不,是歷朝歷代,普遍的觀點就是:公主是宗親沒錯,但到了公主的孩子,就不算皇室自家宗親了。

然而到了本朝,尤其是鎮國安定公主誕下長女後,爵位制自然就要隨之改動。

公主子女,例同親王。

當然也有定規——公主子嗣若不隨國姓武氏,自不能按此得爵位。

*

然而,就算本朝已改爵位制,赪赪這個郡主的意義依舊不同。

鎮國安定公主誕下長女,朝臣勳貴們自然都要送上敬賀之禮。而諸如千金公主等,早早順服於聖神皇帝的李唐宗親與公主,此番當然也要備禮為賀。

千金公主邊備禮還邊跟自家駙馬道:“禮得再加重幾分——這可是個郡主!”

女子有孕足足九月,其實旁人早都給鎮國公主府備過禮了。然而這個郡主一封,京中所有人家此刻,都跟千金公主的狀態差不多,在忙著添禮。

按照爵位制,哪怕如今公主與親王等同,但親王女,也應該是封縣主,封郡主的是……

“皇太子女方為郡主!”

聖神皇帝這個郡主爵位一封,就跟明著立儲也沒啥區別了。

千金公主不免唏噓道:“你之前還看不上人家唐駙馬?今日又如何呢?”

其駙馬鄭縣侯忙擺手道:“不是看不上。”頓了頓:“也不只我看不上他,我只是隨大流罷了。”

畢竟,前朝之時的李唐宗親,誰能看得上這位唐駙馬呢?

出身低微,又不任實缺。甚至空有個駙馬都尉的官職,卻連大朝會都不能上。一年到頭也只有宮宴會露個面,還總是亦步亦趨只看著安定公主眼色行事。

最過分的是……鄭縣侯在心底道:這唐駙馬還愛告小狀!

他之前親眼看到過:有一年宮宴,一位李氏宗親(算來還是長輩)喝多了酒,私下擠兌他。

唐駙馬當時也沒有說什麽,看起來好一副溫柔和順狀。結果沒多久,安定公主就尋了那家的錯處,稟於帝後把人發落了!

當時公主又沒在跟前,必是這唐駙馬回去吹枕頭風來著。

於是鄭縣侯自然也看不上這位‘毫無男子剛氣’的唐駙馬。

不過……現在想想,鄭縣侯很慶幸自己在外是個老好人形象,哪怕不喜歡的人,也從來不去得罪。見面笑一笑各自走開就完了。

反正沒得罪過唐駙馬。

不然以後,可能就要遭罪嘍。

果然,此時千金公主看著禮單,也搖頭唏噓道:“唐駙馬啊,這才叫福氣才後頭。”

作為同行,鄭縣侯真情實感慕了:都是駙馬,他這輩子就止步於縣侯了,然而人家唐駙馬如今父憑女貴,將來很可能做個皇後啊!

說起皇後,鄭縣侯又想起聖神皇帝依舊未聞內寵的後宮。

他不由問夫人道:“公主之前,送進宮的那個男……”

還未說完,就被千金公主打斷:“以後再也別提這件事!”

說來,之前千金公主往聖神皇帝後宮送了馮小寶(薛懷義)後,自然是豎著耳朵等消息(獎勵)的。

然而之後卻如石沈大海了無音訊。

千金公主納悶之餘自然悄悄去打聽過。

然而在打聽到她送人進宮的當晚,大司徒亦違宵禁入宮叩閽見駕,之後那位馮小寶就連夜被捆到東夾城的宦官住處,接著更是下落不明後,千金公主嚇了一跳。

她回府琢磨了良久,自以為弄懂了什麽了不得的宮闈秘辛,從此再不生出給聖神皇帝後宮送人的心思。

而且接連好久不敢進宮請安。

更不敢把此事對旁人提起。

但鄭駙馬不知,還在傻乎乎繼續問道:“是那人陛下不喜歡?要不要再選幾個?”

千金公主本就是一樁惴惴不安的心病,此時駙馬提起這事不說,還刨根問底,不由惱羞成怒:“你管這麽多幹什麽,跟你有什麽關系!難道你也妄圖入陛下後宮?也想學唐駙馬掙個皇後?快歇了心思吧,陛下可看不上你!”

忽然被罵的鄭駙馬:……

我不是,我沒有,我不敢。

**

鎮國公主府。

一躍成為各家熱議話題人物,被許多人羨慕將要飛黃騰達的唐願,在鎮國公主面前是一如既往的乖巧,絕沒有半點恃女而驕的意思。

畢竟,他是很清醒的,他沒法‘恃女’——

女兒可是公主親自生的,能得到郡主的爵位,也全都是因為陛下看重公主。況且將來……公主也早已通知過他,要把小郡主交給大司徒教導。

裏外裏,用到他這個生父的機會根本不多。

所以他當然還是要乖乖的,免得公主覺得他不夠好,給小郡主換個名義上的父親。

於是,唐願來回話的時候,依舊如常恭敬。

又因小郡主正在公主身邊,顯然已經睡著了,他聲音就更和聲細氣近乎低語:“公主,我已然將大司徒送上馬車了,也囑咐過跟隨護衛的親衛,大司徒今日飲了酒,讓馬車緩行。”

曜初點點頭。

宮中召見,姨母自要去見聖駕。

只是不知,母親忽然召見姨母,是為了自己那封奏疏嗎?

曜初凝神想了片刻,直到旁邊女兒發出‘哼哼’的聲音,似乎要哭,這才令她回神。

“赪赪這是怎麽了?”

曜初示意唐願來把想要哭起來的女兒抱走哄一哄,她還有些朝事要琢磨。

唐願忙上前小心翼翼抱了小郡主,又回稟了今夜在偏殿當值的女醫和照料產婦的嬤嬤是哪兩位,見公主無有旁的吩咐,這才告退:“公主好生歇著。”

**

蓬萊殿中,炭火烘的一室暖如深春。

姜握進門就熱的解去鶴氅。

皇帝擡頭一見,把原本想說的話換成了一句:“大司徒這可算是禦前失儀。”

只見姜握紫色的官袍上,有大片的顯而易見的茶水之色。

姜握也無奈:“今日在曜初府上,因高興就多吃了兩杯酒。方才在馬車上就失手打翻了茶壺,撒了自己一身。”

還好已經是深秋,她外面還有一件鶴氅可以遮掩。

說起曜初,皇帝就說起黃昏後還宣她入宮的緣故:“正是為了曜初的一道奏疏。”

說著把鎮國公主府的奏疏,遞給姜握。

是一封議‘禮制位分’的奏疏。

回應的正是從前禮部官員那句‘若陛下立公主為皇太女,將來駙馬又該如何安置稱呼?’

鎮國公主奏曰:尊卑有序,在定駙馬如何安置稱呼前,應當先定陛下後宮位分與稱謂。

從前那些諸如‘貴妃、嬪’等女妃稱呼,也當改一改了。

聖神皇帝道:“朕叫你來,正是議一議這道奏疏。”

姜握已經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捧著,想了片刻後:“我實想不出什麽位分稱謂。”

她本來對各種起名就不是很擅長,何況今日還喝了酒——她可並非鬥酒詩百篇的人,喝了酒只能讓她不願意思考。

“臣不似陛下與先帝,都是極愛改名的人,陛下何須問我。”這不是陛下的專長嗎?

說完後,姜握和聖神皇帝同時想起一事。

姜握道:“先帝年間,龍朔二年,曾經大改前朝官制與後宮位分。只是兩年後又改了回去。”

聖神皇帝沒喝酒,很快想起了當年先帝給後宮改的位分:讚德以代貴妃,秩正一品;宣儀以代九嬪,秩正二品,承閨以代美人,秩正四品;承旨以代才人……[1]

一一寫下來看,有的需要再改改,有的倒是可以直接用。

再加上……

姜握因吃多了酒,有些話就無所顧忌說出來——

她笑道:“何況,先帝如何算不得陛下元後呢?由他來定一定陛下後宮位分也好。”

皇帝聞言也笑了:“很快冬日祭禮了,這話朕帶你去先帝太廟說。”

什麽叫酒壯人膽,姜握點頭道:“別說神都太廟了,讓我去乾陵門口,我也敢說。”

*

暫定過後宮位分後,聖神皇帝又問了幾句阿鯉的事兒。

之後不免指了奏疏:“曜初那孩子,做月子也不肯安安分分歇著。”

姜握笑道:“畢竟是陛下的女兒,總是像的。”

皇帝也不由一笑。

也是,她當年每回懷孕生育前後,正事也都沒耽誤。尤其是,最後生令月和旦兒的時候,都是四十歲整了,哪怕到了孕晚期,也還是按照計劃去行了親蠶禮。

而說起親蠶禮,聖神皇帝又沈吟片刻。

“朕自不會再立皇後,但總不能從此後,只行天子親耕,再不行親蠶禮。”

姜握舉手發言道:“親蠶禮的話,宰相代行就是,先例可就在眼前。”

“我舉薦王相去,他最擅長。”

而且……能在兩朝代行親蠶禮,豈不是一樁典故?

聖神皇帝先是一笑,然後道:“朕不與你說笑話了——你若願代行,朕便令禮部準備明年二月的親耕和親蠶禮。”

姜握想了想:“也好。總不能終陛下一朝,一次親蠶禮也無。”

她又笑道:“而且,當年我還陪同陛下行過一次親蠶禮呢。”正是皇帝有太平的那一年,因怕太過勞累而傷身孕,姜握就隨行在側。

故而流程她都還記得。

*

然而次年二月,姜握到底因故未在洛陽,沒有行成此禮。

依舊只好由王神玉代行親蠶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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